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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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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園子之間的那場辯駁,她贏了,贏得徹底,贏得精彩,贏得了她要捍衛的自尊和驕傲。

不過代價有些慘重而已。

得到的和失去的,總是扯平的。

新一在回家的路上,耳邊志保的話依然縈繞。

已經沒有了憤怒,似乎他沒有立場生氣。

一切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志保這番話,說到底,不過是毀滅他的自作多情。

惱羞成怒麽。多年來的自作多情被證明。

他不願再想。連傷心和絕望都免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死。

哀莫大於心不死,現在世界終於可以清凈了。心一死,無論再有怎樣的腥風血雨,都不會再痛了。

感謝她,米花醫院神經科科主任,離開之前,給自己的神經做了一趟大手術,以毒攻毒,把所有感覺痛的神經全部痛到失去知覺。讓他面對她離開的時候,也能和她一樣,無所牽掛,無所留戀。

果然是最優秀的醫生,做任何大手術前不忘打麻醉。

離開的日子步步逼近,醫院的離職手術辦妥,跟在志保身邊的小護士以及其他醫生都挺舍不得這個為醫院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因為有她在,神經科組的醫生護士省心許多,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她聽到了許許多多的祝福,也有不少來自病人的感謝,她走出米花醫院的時候,回頭這棟高高的建築,最頂端是霓虹燈,霓虹燈下方便是會客室。

不久前,她在那兒擁抱過經受打擊的工藤。那個時候,夏天的雨正滂沱。

轉眼間已是深秋,過不了多久冬天又會回來。時間就是這樣無情流逝。

說得極其輕巧。

可是,永遠無法預知下一秒,又有怎樣的華麗劫數塗染進生命,帶來怎樣的情緒。

就像是釋的死所帶來巨大悲慟,並沒有那麽容易就隨著夏天的雨流走,也不會像秋日裏告別了大樹的落葉一去不歸。

它會是疼愛釋的人心中永遠的痛。永生永世,無法釋懷。

當年,志保也曾天真想過,沒有什麽感情是時間不能沖淡的。

她現在回想起當時幼稚的想法,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

總有那麽一種感情,能穿越所有的時間和空間。任時間不斷前行,任空間任意切換,它們依然會深深植根於心底。

比如,對死去的人無止盡的懷念。

很多年之後,她才曉得,還有一種感情也是如此。

那種感情叫遺憾。白馬探催促她快走,她便再也沒有回頭。

不是對醫院沒有感情的。

如果再回頭,或許都能動搖志保離開的決心。離開本就不是她的本意。

只是她的命。

自從那晚過後,志保和工藤徹底斷了聯系。所以當工藤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志保心裏七上八下地按下接聽鍵。

“什麽時候的飛機?”

“……明天晚上。”

談話立刻陷入了尷尬的沈默。

良久。

“如果我今晚沒有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打算連走都不告訴我一聲?”

志保只是沈默。

要怎麽告訴你?那晚過後,你要我怎麽才能有膽量主動聯系你?

自然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你也是舍不得我的,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更加不敢再做出傷害你的事。

志保剛想開口吐槽一下緩解這僵硬的氣氛,新一卻搶先開口。

明天見。

電話掛斷。

於是志保開始祈禱工藤第二天什麽過激的事都不要做。

不要有挽留,不要有示弱,不要表露出他一絲留戀。

否則,她真的可能留下來。

只是,留不下來了。

那麽多的絕望和痛苦都已經熬過,無論發生什麽,她都已經無所畏懼。

……不。

她怕,如果時間把工藤心裏的她徹底抹殺了怎麽辦。

工藤,如果明天,我再說了什麽傷害你,你一定不會忘記我對不對。

不管是對過去的緬懷,還是對傷害的恨,請別忘記我。

把我當做值得回味的記憶牢牢記住,一如我記住你。在我想你的每一天裏,偶爾想起我。

就已足夠。隨即新一聯系白馬探,提出要送他們去機場的時候,白馬探所有拒絕的理由都被駁回。新一怎麽說也算是朋友,若是拒絕,似乎真的有些不給面子。

新一開車到白馬探家的時候,行李箱大包小包地堆在門口,志保在一邊靠著門柱,始終沒看新一一眼。新一也不想用自己深深的黑眼圈對著她,幹脆低頭幫他們把行李搬上車。

志保的頭發不知何時已經長至披肩。那麽多年以來她都沒有蓄過長發,短發的野性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新一也才知道原來她頭發長了之後可以那麽嫵媚。只是靜靜地站著,便已勾人心魄。她待兩個男人把行李全都搬上車之後,白馬探拉起她的手,為她打開車門。她似乎已經習慣了白馬探這般近乎寵溺的照顧,鉆進車廂,便以名媛的架勢坐好,一切動作都極為有修養。

新一透過後視鏡看著這一切。

心真的不痛。

車廂內的氣氛有些詭異,白馬探有一搭沒一搭和志保說著話,話題都無關痛癢,像是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之間的對話。

新一只是默默的聽著。

他才意識到當初柯南和灰原哀沒營養的對話是那麽難能可貴。

心真的不痛。

到機場也不過就是那幾十分鐘的車程罷了。新一把車停好,幫著白馬探把行李拖了進去,路上和白馬探說著男人之間的寄語。

志保一直一語不發。他看著新一和白馬探嬉笑著告別,也只是看著而已。

新一由頭到尾都沒有和志保有任何交流,哪怕是一個眼神。他與志保擦身而過,走進人群之中,步伐匆匆的旅客很快把他掩護得很好。

用肉眼真的看不見他的存在了啊。

“你先作著等一下,我先去托運行李。”白馬探揉了揉志保的發,拖著行李往托運處走去。

她看著白馬探也消失在人群之中,才悠悠開口:“如果我現在不開口,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看著我走?”

她知道新一不過躲在附近,也知道若想幹幹脆脆地走最好是不開口。

可是,真的忍不住。 明知下次見面真的遙遙無期,所以不要連離別時刻寒暄話別的機會都錯過。果不其然,新一出現在她的面前,俯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她。志保並沒有看著他,目光有些失禮地越過他的身影,看向人潮湧動的別處。

“貝克街。”還是新一先開了口。

“呃?”志保仰起頭,看向新一。

“曾經說好的吧,等到有那樣的機會,要一起去貝克街。”新一臉上帶著暧昧不明的笑。“你不是忘了吧。”

志保迎向新一的目光,笑。

工藤新一,你為什麽要一開口就提約定?說點別的什麽不好,偏偏提約定。你肯定不知道,你再說下去,我就會留下來。

所以,我不能再讓你說下去了。

“我不會等那個不可能的機會。”志保收斂起所有的笑意,新一的笑也僵在唇邊。

“我不會等你。等你的人已經被你娶回家了。而我,不會為你蹉跎年華。我可以自己去貝克街,你也可以。為什麽要耗費生命去等一份沒必要的結伴同行。以後我們就偶爾打個電話,發個郵件什麽的就好了。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何必等。”

對不起。

這不是我的心裏話。只是,若我不這樣說,我就真的舍不得走。

我想和你去貝克街的。我想看到你興致盎然叼煙桿撐拐杖貼八字胡的死樣子,那個樣子已經在我腦海裏拼湊了那麽多次,我做夢都想看到現場版。

“噢,電話和郵件,我知道了。”新一重新掛上隨時都會垮掉的笑:“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了。如果我給你寄匿名的明信片,你會不會認得出是我的字?”

志保微微驚愕。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白馬探遺漏在帝丹高中醫務室的那本英語筆記本,她認出那是白馬探的字之後新一詭異的沈默。

原來,他在意。因為是偵探,所以任何細微的東西都不會放過。

可是,志保真的不認得新一的字。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自以為是地喜歡了他那麽多年,甚至在心裏自詡是最了解新一的人……

到頭來,原來,連他的字都不認得。

她明明可以那麽狠去毀滅兩個人的約定,卻沒有勇氣告訴新一這一個事實。

她心虛。

“我有答案了。謝謝。”新一轉過頭望向了別處,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水光。

因為逆著光,志保並沒有看到那一絲絕望。

再也無言以對。沒有風,衣袂卻在微微地顫抖。

“灰原。”新一重新望向她的眼眸,喚她的姓。聲音極輕,他都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到。

可他知道,她一定聽到了,不然她的眼眸裏不會忽然有那麽多波瀾壯闊浮現。

或許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喚她。

灰原哀,宮野志保,白馬志保……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但是,灰原這個名字被新一喚出來,卻帶上了物是人非的意味。

因為,接下來,新一講了此生最後一次面對面和她說的話。

很普通的一句話。但是也只有在他的心徹底死了之後才能講得出來。

“白馬夫人,再見。”

他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他走路的姿勢一直很好看,此時此刻的他和平常沒有任何分別。

志保一直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想看多那個人一眼,可是他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口幹舌燥。

不……不要這樣……

她站起身,想追上前去,她深深厭惡自己的殘忍。

於心何忍。

攔住他,告訴他自己的心裏話,不管會有什麽後果,她都願意承擔……

卻迎面撞上了剛托運完行李的白馬探,白馬探拉住她的手,問,怎麽了,迫不及待登機了?

她看到白馬探手上和自己一樣的戒指,所有沖動的念頭全部被打散。

已成死局啊工藤新一。好一句白馬夫人再見。謝謝你最後給我的是這樣的殘忍,讓我不至於再對你心存一絲幻想。謝謝謝謝謝謝謝。

謝謝你曾經出現過在我的生命裏,把太陽的光輝帶給我。

但你又何其殘忍,讓我看得到你,卻永遠觸不到你。

沒關系了。

曾經點點滴滴的溫暖,會積攢於心,與流年抗衡,永生不忘。

舍不得忘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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